她是第一次，如此郑重其事地对他介绍自己的名字，彭岚怔了怔，然后又被这个“歆歆姐”弄得莫名耳热。
卫月歆盯着他发红的耳垂，有点好笑，这一本正经的小孩害羞还挺好玩的。
一个高壮的男人从停着的车子里出来，爽朗笑道：“歆，神食气也，说的是祭祀时鬼神享用祭品的香气，引申为羡慕、愉悦之意，好名字啊。”
卫月歆看过去，随口说道：“还有这个意思吗？我姥姥说给我取名的时候，只希望我成为月亮也会羡慕的幸……福……”小女孩。
她的话越说越慢，表情一点点凝固住，仿佛被雷劈了一样。
她姥姥？
对，她这个名字应该是姥姥给她取的，可是，她没有姥姥啊！
她猛地转头看向二楼自己家，她从来没见过妈妈的妈妈，可记忆中为什么会有姥姥的身影？
此时再看自家那个阳台，看那些房子，看这里整个环境，突然觉得好假。
她忍不住后退一步，下意识握紧了拳头，嘴唇抿紧，身体紧绷得几乎能颤抖起来。
彭岚见她这样，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：“歆……歆歆姐。”
卫月歆浑身一震，那股好似从灵魂深处震荡出来的凛冽之意，一下消散，转头看向拉着她手的小少年。
他那双眼睛近距离看才发现，并不是纯黑，而是微深的琥珀色，平静之下掩藏着关切，明明白白倒映出卫月歆的身影。
不知怎么她突然就放松下来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他问。
“啊，那个，突然想起点事，对了，需要帮忙搬东西吗？”
那个高壮的男人是彭岚的舅舅彭宇，干活是一把好手，蹭蹭几下就把一楼里原先那一家制造的各种垃圾扫出来，然后又三下五除二把车上的家当搬进去，全程都没让卫月歆和彭岚怎么沾手。
只是她跟进去看了看，这爷俩过得也太潦草了，几个装东西的物流箱往地上一摆，放几块板子，再铺上个草席就是床了，其他家具也是能省就省，整个屋子显得空荡荡的，而且看着没有开火的打算。
不过不管怎么样，这舅甥俩就在这住下了。
然后，卫月歆发现，自己多了一个玩伴，嗯，或者说跟班。
那个彭岚别看着一副未来霸总的模样，但其实内向得很，根本不爱和其他小孩玩，也不去上学。
卫月歆去上学的时候，他就独自在家待着，卫月歆回来后，他就各种理由黏在卫月歆身边，他那个舅舅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，反正一天到晚不见人，不过倒是给留了钱，于是这小子就天天下饭馆。
卫月歆都看不过去。
这个县城因为接收了太多来自大城市的人，人口十分密集，房子盖得得特别多，曾经的良田都建起了房子，所以，本地产的蔬菜瓜果极少，大多是从其他地方买来的。
而这个“其他地方”大多是指那些辐射污染比较高的地方，现在也只有那些地方有大量农田。
因此，那些食物基本辐射严重超标的，外面的饭馆面店为了降低成本，都是买的这些食物，小小年纪吃这个别说会埋下祸根，首先这皮肤头发什么的就得吃出问题来。
不想一个小正太在她面前长歪了，她就拉着这小孩，走了半个小时，去自己发现的隐秘水塘子里摸鱼。
“这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，我测过，辐射比其他地方都低，我就想办法在这里扬起了鱼。”
卫月歆得意扬眉，还给彭岚指那些荒草掩盖的地方：“还在那些地方种了菜，可惜我技术不大好，种得都蔫不拉几的，那长得不错的白菜还被虫子给啃得只剩下菜帮子，不过烤虫子吃也是一样的。”
又带着他去更隐蔽的地方看：“看这几个洞，里面是一窝窝田鼠，一半野生一半是我养的。本来想养兔子的，可市面上买不到健康的兔子，田鼠也不错，打理好了也是一顿好肉。主要是辐射少，比现在市面上的那些猪肉鸡肉健康多了！”
卫月歆终于有了炫耀战绩的小伙伴，巴拉巴拉就说了好多。
彭岚果然是一个非常好的倾听者，半点也不扫兴，还会很捧场地问这个她是怎么弄的，那个她是怎么想到的，又问：“做这些很辛苦吧？”
卫月歆利索地给鱼去鳞片，一边道：“还好，反正现在学校也只上小半天课，多出来的时间也不知道干什么，人多的地方吵闹、杂乱，还有那么多垃圾，我就爱一个人出来呆着，顺便就能做这些事情。”
彭岚微笑听着，看着她这样有点难受，无所不能的薇子，手握一整个空间，什么好东西没有，哪里吃过这种物质上的苦？
可是看她这自得其乐的样子，又好像乐在其中。
她这样的性子，大约在什么情况下都能过得很好。
随即又想到之前那些中道崩殂的人生，很难想象，这样乐观明媚的笑容下，竟然会生出那样自毁的倾向。
他就说：“正好我也没事，以后我来给你帮忙。”
“好啊好啊，往这个水塘子里面走去，我跟你说，那里的地特别湿润肥沃，要是开出来，也能种一些东西。”卫月歆指过去，“这里其实环境真的挺好的，要不是我还有爸妈，真想自己住过来。”
说到这里，她忽然顿住，表情有些低落下去。
彭岚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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